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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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轉眼間又到了周末。
楚曉暮拒絕了林燁去他家裏住的邀請，看著那人有些失落的模樣，不禁心軟地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這周我有事，下次吧。”
“哦～”
林燁戀戀不舍地握住他蹂躪自己腦袋的手，輕輕地拿指腹摩挲著他白皙的手背，委屈地小聲嘟囔著：“那我走了……”
“嗯。”
林燁不情不願地以每步五厘米的距離慢騰騰地挪著步子離開，楚曉暮則好笑地站在原地目送他遠離。
過了好一會，這家夥才下了半層樓梯，突然轉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像一只拼命搖尾巴希望主人摸摸自己的裝可憐大金毛。
楚曉暮終於笑了起來，雙手搭在樓梯扶手上，腳尖很自然放松地點著地面：“我看你這個星期是走不成了。”
“唉……”林燁依舊可憐兮兮地仰視著他，片刻後很低落地垂下腦袋，“你看上去一點都沒有舍不得我。”
“……你明天就來了，我只是想讓你趕緊回家休息。”
林燁卻不願意接受他的解釋，三兩步飛速沖上樓層，不由分說地將楚曉暮整個人緊緊摟在懷裏，彼此貼得是那樣近，他恨不得把他徹底揉進自己的身體再也不分開。
“再抱一下……”他使勁磨蹭著楚曉暮的肩頭，將他摟得越來越緊，像是在拼命汲取對方身上的溫暖和氣息，好來抵禦獨自一人回到那個小出租屋的孤寂和膽怯。
楚曉暮被他抱得簡直要呼吸不暢了，卻還是沒有掙紮，反而伸手抱住了他，慢慢撫摸著他寬闊的脊背。
“好了，趕緊走吧。”楚曉暮艱難地用手撐著他的肩膀來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擡起臉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再不回去天就徹底黑了，路上不安全。”
他揪了揪他的臉頰，忍俊不禁：“你又不是見不到你親愛的爸爸了。”
“就不走。”林燁故技重施地又用更大的力將他摁進自己的懷抱，直接把他淩空抱了起來，“你和我一起走。”
楚曉暮被他磨得沒法，只能裝作威脅的樣子給他下了最後警告：“你松不松手？”
“不松！”林燁理直氣壯地與他鼻尖相觸，“你來咬我啊。”
楚曉暮微微一笑，極為熟稔地又去掐他的腰側。
果不其然，這貨立刻虛了，連忙把他放到地面：“我松我松！我現在就走！”
“晚了！你現在走不了了！”楚曉暮反手抱住他，眼眸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黑瞳中星星點點的光輝在瑩瑩游走翻湧，猶如一片深沈又溫柔的海。
林燁被他漂亮的眼瞳吸引，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了一點……
“暮暮！”一聲驚叫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楚曉暮渾身一顫，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地避開了林燁的靠近，眼神躲閃，沒有看到林燁見到來人後有些冰冷的目光。
潘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兩人一圈，聲音聽起來很是無辜：“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楚曉暮被他問得又是尷尬又是無措，總感覺他來得不是時候，問的話又有點暧昧不清，好像他倆躲在這在做什麽壞事似的。
“沒有，我在和林燁說話而已。”楚曉暮不敢去看潘東的眼睛，有些心虛地否認著，沒有再分給林燁一個眼神，“林燁你趕緊走吧。”
林燁聽他這麽說，心裏湧上幾分不滿，裝作很無所謂的悠閑樣子靠在樓梯欄桿上，故意用很親密的語氣拒絕他：“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你不是剛說不讓我走嗎？”
潘東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片刻後很甜膩膩地開口說道：“你們關系可真好，跟小情侶一樣，我好羨慕啊。”
楚曉暮臉色一變，被他這句話激得大腦一片空白，眼神只茫然逃避了一瞬，隨即咬牙切齒地厲聲否認：“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根本不是那種關系！”
林燁聽他這麽急著撇清兩人的感情，只覺得心臟一陣刺痛，光是看著身旁人的背影都能感覺到胸腔在密密麻麻地發疼，可他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還在歇斯底裏地為旁人的誤會而疏遠排斥他。
林燁閉了閉眼睛，覺得這裏的空氣粘稠到令他難以呼吸，強烈的窒息感令他再也無法忍受，只能狼狽地向樓下逃去。
卻不想在轉身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後悔了，他不知為何始終不願意將楚曉暮一個人留給那個潘東。
只要他開口挽留一下他，他立刻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他……
“暮暮。”潘東聲音極大地親昵喚著楚曉暮，在林燁回頭的一剎，正好看到他極為出格地去挽楚曉暮的胳膊，所幸那人立刻躲開了他的肢體接觸，微微偏過一點側臉，像是想再看看他。
林燁的心猛地懸了起來，站在黑暗的樓梯拐角處擡起頭祈望又戰栗地等待著……
“暮暮你不是說要幫我把東西搬到宿舍嗎？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人可以找了……”潘東嘟著性感的大嘴唇子使勁撒嬌，楚曉暮被他這膩歪的語氣嗲得有些作嘔，只能無奈地答應他：“我知道了，你別說了，現在趕緊走吧。”
卻掙紮著還想向林燁的方向看最後一眼。
潘東看著他猶豫的神色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附在他耳邊悄聲道：“你是不是喜歡林燁啊？這麽舍不得他？”
楚曉暮身子一僵，眼神有些恐怖地看著身邊笑意深深的人，他知道潘東是個大嘴巴的人，生怕他傳出去一些荒唐卻足以毀掉林燁和他的謠言，表情極其生冷地最後警告他：“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和林燁只是普通朋友，不像你一樣喜歡男的，懂了嗎？”
他徹底放棄了和林燁用眼神告別的意願，頭也不回地拋下兩人走開。
潘東笑吟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片刻後得意地斜了樓梯口僵直的人影一眼，根本懶得再去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看來他也沒有很喜歡你啊，不說了，我得陪暮暮過周末去了～”
他不再去管那個已經被打擊得心如死灰的潛在情敵，吃力地驅動著肥胖的身體去追趕楚曉暮已經遙遠到有些模糊的身影。
“曉暮！”
楚曉暮腳步一頓，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來人，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潘東氣喘籲籲地追上他，肥膩雪白的臉頰上滲著一層亮晶晶的汗水，顫巍巍地撐著膝蓋痛苦地大口喘氣。
楚曉暮看他這麽難受，心裏不由得有點內疚，終於開口和他說話：“你追我幹什麽，我又不是不幫你搬了。”
“哈哈……哈……”潘東看著他精致的眉眼，很開心地笑了起來，“人家……想……和你一起走嘛！”
這話雖然聽起來很肉麻，但潘東這人一向如此，楚曉暮也沒放在心上，更沒去追究他隱藏在話語後隱晦的愛戀。
他對他的感情已經變質。
“曉暮……”潘東不像林燁那樣小心翼翼地欺騙和刻意忽略對楚曉暮的感情，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已經喜歡上他的事實，“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楚曉暮則暗自腹誹這人怎麽一下子變這麽客氣，以前用只有他媽才會叫的小名天天喊自己的時候也沒不好意思啊。
可能是被他叫習慣了，他現在竟然不是那麽想讓他這樣稱呼他，總覺得有種淡淡的怪異。
他還是更喜歡林燁這樣叫自己。
“嗯……你就想像原來那樣叫也可以。”
潘東垂下長長的眼睫毛，嘴角溢起一抹苦笑：“你是不是只想讓林燁這麽叫你？”
楚曉暮心裏咯噔一跳，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這麽直白地戳穿了自己那難以啟齒的小心思，一時間只覺得因緊張而嘴裏發苦，只能掩耳盜鈴地立即否認：“不是，我只是習慣你原來那樣叫我了。”
“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叫你暮暮？”
楚曉暮已經被他擾得心煩意亂，恨不得趕緊拋下他一走了之，卻還是強壓著如野草般蔓延的焦躁悶悶地“嗯”了一聲。
潘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總算沒那麽咄咄逼人地再去追問他和林燁的事。
楚曉暮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整個人都有一種被追殺到無路可逃的疲累和無措，所幸他最終放過了自己。
他默不作聲地幫潘東搬完行李，心裏卻感到一股難言的不安與抗拒。
不知為何，他不是很想和他住在一起。
楚曉暮強迫自己拋棄這自私的想法，逼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比如……嗯……比如……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和潘東住在一起的好處，最後卻還是幹巴巴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不好意思，他還是不太想和這嬌滴滴的發嗲精住在一起，已經頭疼地想到了以前潘東說要穿絲襪給他看的辣眼場景。
他不像喬木他們那樣惡劣殘忍地去欺負嘲笑可憐的小胖墩，但這也不意味著他覺得一個男生矯揉造作是件很正常的事，只不過他爸從小對他的教育就是不要隨便去評判別人的一切，要尊重他人喜好，再加上他生性懶散冷漠，潘東的所作所為除了讓他感到有點不舒服外並沒有給自己造成什麽實際的影響，兩個人平日裏坐在一起也算互幫互助，他並不討厭他。
但也沒想到這貨跑校在家裏住得舒舒服服的竟然想不開來這破宿舍待著，真是搞不懂。
而他被他看到了和林燁的親密舉動，生怕他誤會了什麽，以後也不能再讓林燁來宿舍找自己。
想到這，楚曉暮不禁有些失落。
本打算周末將自己給林燁準備的生日禮物完工，這會卻不敢讓潘東發現，只能等淩晨他睡著了以後再繼續自己的工作。
楚曉暮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又是煩悶又是心焦，腦子裏一片烏煙瘴氣，眼睛更是像被幹澀的沙礫狠狠蹂躪過一般脹痛，身體的不適令他的精神也脆弱起來，他突然有些後悔沒答應林燁陪他一起回家。
“暮暮，你睡了嗎？”對面傳來潘東小聲的詢問。
楚曉暮睜開酸疼的眼睛，看著上鋪黑漆漆的床板，覺得心裏也是一片郁悶：“沒呢。”
“那你要睡了嗎？”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這會也睡不著。”楚曉暮靜靜地說道，不打算再和他沒完沒了地繞彎子，心裏這才意識到他對除了林燁他們幾個以外的人似乎從來沒有太多的耐心。
真是不應該。
他微不可見地輕輕嘆了口氣。
“你討厭我嗎？”潘東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楚曉暮也沒有絲毫遲疑地回答：“不討厭，沒討厭過。”
潘東笑了起來，聲音沒了平時嗲裏嗲氣的味道，聽起來終於像一個正常的男孩子了：“那你覺得我平時說話惡心嗎？”
“有點奇怪而已，談不上惡心。”楚曉暮淡淡道，“你沒必要在乎我的看法。”
“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話嗎？”
楚曉暮聽出了他想要傾訴的欲望，於是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不知道，你要是願意告訴我，我挺榮幸的。”
潘東靜默了一瞬，很平靜地回答：“因為我一直想當個女孩子，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女孩子才對。”
聽他這麽說，楚曉暮也沒覺得震驚，只是調侃地來了一句：“那你有點用力過猛，女孩子也不是這樣子的，沒誰規定女生說話必須一個字轉三個彎。”
“不過，做你自己願意做的事就好，你沒有傷害到誰，倒也不必覺得另類。”
“那喬木他們為什麽那麽對我？”潘東的聲音在微微打顫。
楚曉暮沈默了，他原以為這家夥老對男生犯花癡，可能並沒有察覺到那幾人太深的惡意，沒想到，他其實都比誰都明白。
“他們不是第一個這樣對我的人。”潘東用被子包裹住肥胖的身體，艱難地翻轉身體面對楚曉暮，聲音很溫柔，“但你是第一個幫我的人。”
楚曉暮沒再說話，久久地沈默下去。
靜到潘東以為他已經陷入了夢鄉。
“暮暮，你睡著了嗎？”他用很輕的氣音問道。
“沒呢。”楚曉暮側過身子，過了好一會才接了一句，“你聲音其實不用夾也挺好聽的。”
潘東笑了起來，帶著從未有過的輕松和真誠：“謝謝。”
他就和他那樣慢慢地聊起他過往的所有印象深刻或意義非凡的事情，當然，還有一些痛苦的過往。
比如……他的父母對他這樣個性的極其厭惡，拼盡全力想把他的性格扭曲過來。
但他改不過來，有些東西，其實是一直刻在基因裏的。
除非把他這個人徹底抹去。
還沒等他的父母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他就徹底病了，激素藥日覆一日地往下灌，身體像鼓脹的氣球一樣可怕地變肥，他失去了他最看重的外表。
他們終於放棄了，不再逼迫他像個普通男孩一樣活潑張揚，在擁有了第二個孩子以後，更是徹底放棄了他這個人，對他的一切都冷漠不再過問。
他也放棄了，看著自己那張肥肉遍橫的大臉，無數次落下淚來。
但他也覺得很自由，發洩般的開始惡心別人，拼命地彌補自己被別人異樣排擠的目光和看法所控制的十幾年。
這一路他其實走得很累。
楚曉暮靜靜聽完他的過去，隨後語氣平淡地說著：“你是跨性別者而已，這很正常，你也很勇敢，好好學習，以後去泰國做個變性手術就行。”
潘東心下一動，簡直想直接向他吐露真正的願望……
如果我真的是個女孩，你會接受我嗎？
亦或者，你心裏其實只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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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曉暮拒絕了林燁去他家裏住的邀請，看著那人有些失落的模樣，不禁心軟地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這周我有事，下次吧。”
“哦～”
林燁戀戀不舍地握住他蹂躪自己腦袋的手，輕輕地拿指腹摩挲著他白皙的手背，委屈地小聲嘟囔著：“那我走了……”
“嗯。”
林燁不情不願地以每步五厘米的距離慢騰騰地挪著步子離開，楚曉暮則好笑地站在原地目送他遠離。
過了好一會，這家夥才下了半層樓梯，突然轉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像一只拼命搖尾巴希望主人摸摸自己的裝可憐大金毛。
楚曉暮終於笑了起來，雙手搭在樓梯扶手上，腳尖很自然放松地點著地面：“我看你這個星期是走不成了。”
“唉……”林燁依舊可憐兮兮地仰視著他，片刻後很低落地垂下腦袋，“你看上去一點都沒有舍不得我。”
“……你明天就來了，我只是想讓你趕緊回家休息。”
林燁卻不願意接受他的解釋，三兩步飛速沖上樓層，不由分說地將楚曉暮整個人緊緊摟在懷裏，彼此貼得是那樣近，他恨不得把他徹底揉進自己的身體再也不分開。
“再抱一下……”他使勁磨蹭著楚曉暮的肩頭，將他摟得越來越緊，像是在拼命汲取對方身上的溫暖和氣息，好來抵禦獨自一人回到那個小出租屋的孤寂和膽怯。
楚曉暮被他抱得簡直要呼吸不暢了，卻還是沒有掙紮，反而伸手抱住了他，慢慢撫摸著他寬闊的脊背。
“好了，趕緊走吧。”楚曉暮艱難地用手撐著他的肩膀來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擡起臉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再不回去天就徹底黑了，路上不安全。”
他揪了揪他的臉頰，忍俊不禁：“你又不是見不到你親愛的爸爸了。”
“就不走。”林燁故技重施地又用更大的力將他摁進自己的懷抱，直接把他淩空抱了起來，“你和我一起走。”
楚曉暮被他磨得沒法，只能裝作威脅的樣子給他下了最後警告：“你松不松手？”
“不松！”林燁理直氣壯地與他鼻尖相觸，“你來咬我啊。”
楚曉暮微微一笑，極為熟稔地又去掐他的腰側。
果不其然，這貨立刻虛了，連忙把他放到地面：“我松我松！我現在就走！”
“晚了！你現在走不了了！”楚曉暮反手抱住他，眼眸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黑瞳中星星點點的光輝在瑩瑩游走翻湧，猶如一片深沈又溫柔的海。
林燁被他漂亮的眼瞳吸引，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了一點……
“暮暮！”一聲驚叫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楚曉暮渾身一顫，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地避開了林燁的靠近，眼神躲閃，沒有看到林燁見到來人後有些冰冷的目光。
潘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兩人一圈，聲音聽起來很是無辜：“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楚曉暮被他問得又是尷尬又是無措，總感覺他來得不是時候，問的話又有點暧昧不清，好像他倆躲在這在做什麽壞事似的。
“沒有，我在和林燁說話而已。”楚曉暮不敢去看潘東的眼睛，有些心虛地否認著，沒有再分給林燁一個眼神，“林燁你趕緊走吧。”
林燁聽他這麽說，心裏湧上幾分不滿，裝作很無所謂的悠閑樣子靠在樓梯欄桿上，故意用很親密的語氣拒絕他：“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你不是剛說不讓我走嗎？”
潘東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片刻後很甜膩膩地開口說道：“你們關系可真好，跟小情侶一樣，我好羨慕啊。”
楚曉暮臉色一變，被他這句話激得大腦一片空白，眼神只茫然逃避了一瞬，隨即咬牙切齒地厲聲否認：“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根本不是那種關系！”
林燁聽他這麽急著撇清兩人的感情，只覺得心臟一陣刺痛，光是看著身旁人的背影都能感覺到胸腔在密密麻麻地發疼，可他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還在歇斯底裏地為旁人的誤會而疏遠排斥他。
林燁閉了閉眼睛，覺得這裏的空氣粘稠到令他難以呼吸，強烈的窒息感令他再也無法忍受，只能狼狽地向樓下逃去。
卻不想在轉身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後悔了，他不知為何始終不願意將楚曉暮一個人留給那個潘東。
只要他開口挽留一下他，他立刻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他……
“暮暮。”潘東聲音極大地親昵喚著楚曉暮，在林燁回頭的一剎，正好看到他極為出格地去挽楚曉暮的胳膊，所幸那人立刻躲開了他的肢體接觸，微微偏過一點側臉，像是想再看看他。
林燁的心猛地懸了起來，站在黑暗的樓梯拐角處擡起頭祈望又戰栗地等待著……
“暮暮你不是說要幫我把東西搬到宿舍嗎？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人可以找了……”潘東嘟著性感的大嘴唇子使勁撒嬌，楚曉暮被他這膩歪的語氣嗲得有些作嘔，只能無奈地答應他：“我知道了，你別說了，現在趕緊走吧。”
卻掙紮著還想向林燁的方向看最後一眼。
潘東看著他猶豫的神色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附在他耳邊悄聲道：“你是不是喜歡林燁啊？這麽舍不得他？”
楚曉暮身子一僵，眼神有些恐怖地看著身邊笑意深深的人，他知道潘東是個大嘴巴的人，生怕他傳出去一些荒唐卻足以毀掉林燁和他的謠言，表情極其生冷地最後警告他：“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和林燁只是普通朋友，不像你一樣喜歡男的，懂了嗎？”
他徹底放棄了和林燁用眼神告別的意願，頭也不回地拋下兩人走開。
潘東笑吟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片刻後得意地斜了樓梯口僵直的人影一眼，根本懶得再去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看來他也沒有很喜歡你啊，不說了，我得陪暮暮過周末去了～”
他不再去管那個已經被打擊得心如死灰的潛在情敵，吃力地驅動著肥胖的身體去追趕楚曉暮已經遙遠到有些模糊的身影。
“曉暮！”
楚曉暮腳步一頓，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來人，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潘東氣喘籲籲地追上他，肥膩雪白的臉頰上滲著一層亮晶晶的汗水，顫巍巍地撐著膝蓋痛苦地大口喘氣。
楚曉暮看他這麽難受，心裏不由得有點內疚，終於開口和他說話：“你追我幹什麽，我又不是不幫你搬了。”
“哈哈……哈……”潘東看著他精致的眉眼，很開心地笑了起來，“人家……想……和你一起走嘛！”
這話雖然聽起來很肉麻，但潘東這人一向如此，楚曉暮也沒放在心上，更沒去追究他隱藏在話語後隱晦的愛戀。
他對他的感情已經變質。
“曉暮……”潘東不像林燁那樣小心翼翼地欺騙和刻意忽略對楚曉暮的感情，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已經喜歡上他的事實，“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楚曉暮則暗自腹誹這人怎麽一下子變這麽客氣，以前用只有他媽才會叫的小名天天喊自己的時候也沒不好意思啊。
可能是被他叫習慣了，他現在竟然不是那麽想讓他這樣稱呼他，總覺得有種淡淡的怪異。
他還是更喜歡林燁這樣叫自己。
“嗯……你就想像原來那樣叫也可以。”
潘東垂下長長的眼睫毛，嘴角溢起一抹苦笑：“你是不是只想讓林燁這麽叫你？”
楚曉暮心裏咯噔一跳，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這麽直白地戳穿了自己那難以啟齒的小心思，一時間只覺得因緊張而嘴裏發苦，只能掩耳盜鈴地立即否認：“不是，我只是習慣你原來那樣叫我了。”
“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叫你暮暮？”
楚曉暮已經被他擾得心煩意亂，恨不得趕緊拋下他一走了之，卻還是強壓著如野草般蔓延的焦躁悶悶地“嗯”了一聲。
潘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總算沒那麽咄咄逼人地再去追問他和林燁的事。
楚曉暮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整個人都有一種被追殺到無路可逃的疲累和無措，所幸他最終放過了自己。
他默不作聲地幫潘東搬完行李，心裏卻感到一股難言的不安與抗拒。
不知為何，他不是很想和他住在一起。
楚曉暮強迫自己拋棄這自私的想法，逼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比如……嗯……比如……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和潘東住在一起的好處，最後卻還是幹巴巴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不好意思，他還是不太想和這嬌滴滴的發嗲精住在一起，已經頭疼地想到了以前潘東說要穿絲襪給他看的辣眼場景。
他不像喬木他們那樣惡劣殘忍地去欺負嘲笑可憐的小胖墩，但這也不意味著他覺得一個男生矯揉造作是件很正常的事，只不過他爸從小對他的教育就是不要隨便去評判別人的一切，要尊重他人喜好，再加上他生性懶散冷漠，潘東的所作所為除了讓他感到有點不舒服外並沒有給自己造成什麽實際的影響，兩個人平日裏坐在一起也算互幫互助，他並不討厭他。
但也沒想到這貨跑校在家裏住得舒舒服服的竟然想不開來這破宿舍待著，真是搞不懂。
而他被他看到了和林燁的親密舉動，生怕他誤會了什麽，以後也不能再讓林燁來宿舍找自己。
想到這，楚曉暮不禁有些失落。
本打算周末將自己給林燁準備的生日禮物完工，這會卻不敢讓潘東發現，只能等淩晨他睡著了以後再繼續自己的工作。
楚曉暮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又是煩悶又是心焦，腦子裏一片烏煙瘴氣，眼睛更是像被幹澀的沙礫狠狠蹂躪過一般脹痛，身體的不適令他的精神也脆弱起來，他突然有些後悔沒答應林燁陪他一起回家。
“暮暮，你睡了嗎？”對面傳來潘東小聲的詢問。
楚曉暮睜開酸疼的眼睛，看著上鋪黑漆漆的床板，覺得心裏也是一片郁悶：“沒呢。”
“那你要睡了嗎？”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這會也睡不著。”楚曉暮靜靜地說道，不打算再和他沒完沒了地繞彎子，心裏這才意識到他對除了林燁他們幾個以外的人似乎從來沒有太多的耐心。
真是不應該。
他微不可見地輕輕嘆了口氣。
“你討厭我嗎？”潘東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楚曉暮也沒有絲毫遲疑地回答：“不討厭，沒討厭過。”
潘東笑了起來，聲音沒了平時嗲裏嗲氣的味道，聽起來終於像一個正常的男孩子了：“那你覺得我平時說話惡心嗎？”
“有點奇怪而已，談不上惡心。”楚曉暮淡淡道，“你沒必要在乎我的看法。”
“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話嗎？”
楚曉暮聽出了他想要傾訴的欲望，於是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不知道，你要是願意告訴我，我挺榮幸的。”
潘東靜默了一瞬，很平靜地回答：“因為我一直想當個女孩子，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女孩子才對。”
聽他這麽說，楚曉暮也沒覺得震驚，只是調侃地來了一句：“那你有點用力過猛，女孩子也不是這樣子的，沒誰規定女生說話必須一個字轉三個彎。”
“不過，做你自己願意做的事就好，你沒有傷害到誰，倒也不必覺得另類。”
“那喬木他們為什麽那麽對我？”潘東的聲音在微微打顫。
楚曉暮沈默了，他原以為這家夥老對男生犯花癡，可能並沒有察覺到那幾人太深的惡意，沒想到，他其實都比誰都明白。
“他們不是第一個這樣對我的人。”潘東用被子包裹住肥胖的身體，艱難地翻轉身體面對楚曉暮，聲音很溫柔，“但你是第一個幫我的人。”
楚曉暮沒再說話，久久地沈默下去。
靜到潘東以為他已經陷入了夢鄉。
“暮暮，你睡著了嗎？”他用很輕的氣音問道。
“沒呢。”楚曉暮側過身子，過了好一會才接了一句，“你聲音其實不用夾也挺好聽的。”
潘東笑了起來，帶著從未有過的輕松和真誠：“謝謝。”
他就和他那樣慢慢地聊起他過往的所有印象深刻或意義非凡的事情，當然，還有一些痛苦的過往。
比如……他的父母對他這樣個性的極其厭惡，拼盡全力想把他的性格扭曲過來。
但他改不過來，有些東西，其實是一直刻在基因裏的。
除非把他這個人徹底抹去。
還沒等他的父母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他就徹底病了，激素藥日覆一日地往下灌，身體像鼓脹的氣球一樣可怕地變肥，他失去了他最看重的外表。
他們終於放棄了，不再逼迫他像個普通男孩一樣活潑張揚，在擁有了第二個孩子以後，更是徹底放棄了他這個人，對他的一切都冷漠不再過問。
他也放棄了，看著自己那張肥肉遍橫的大臉，無數次落下淚來。
但他也覺得很自由，發洩般的開始惡心別人，拼命地彌補自己被別人異樣排擠的目光和看法所控制的十幾年。
這一路他其實走得很累。
楚曉暮靜靜聽完他的過去，隨後語氣平淡地說著：“你是跨性別者而已，這很正常，你也很勇敢，好好學習，以後去泰國做個變性手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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